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浙大西迁背后的上饶往事-江西新闻网-大江网(中国江西网)

时间:2022-01-24 来源:江西之窗

  □ 张亚菁 本报记者 毛江凡

  在上饶信州区创南西路的一条弄堂深处,有一家名叫林和顺的民间博物馆。馆里有件藏品,看上去普通,却是馆长城主多年的“珍宝”。鲜为人知的是,这件藏品的背后,隐藏着一段惊心动魄、可歌可泣的故事,构成了饶信文化中不能遗忘的过往。

  这件藏品正是馆长刘智勇最珍惜的乾隆年间制作的一把老茶壶,这只茶壶是他祖上传承下来的,壶上赫然印着“国立浙江大学”苏步青的敬词和落款。而这个杨家茶壶背后的故事,不仅关乎近千人的性命,更是中国百姓投身中华民族抗日救亡运动的一个亲眼。

  著名数学家苏步青为何以叔侄有别赠壶合照?浙江大学老校长竺可桢为何为上饶的一位老先生祝寿赠匾?两位誉满天下的学者与上饶又有一段怎样的不解之缘?让我们穿过尘封的岁月,去探寻一段值得铭记的上饶回忆。

苏步青赠予林和顺的老茶壶毛江凡摄

  一把老壶:揭露一段尘封已久的记忆

  2017年7月的一天,浙江大学一名在读的学生,参观上饶林和顺博物馆时,在一把茶壶面前久久凝视。这把乾隆年间制作的矾红双龙刻画压指茶壶,壶身上面印有“顺林叔惠存,侄步青敬赠,廿七年夏月”的黑色题款。这名学生心想,茶壶上落款的“步青”,不正是全国政协原副主席、浙江大学原教务长吗?他怎么会赠送给这么贵重的礼物给上饶的林和顺呢?而且在落款中,还以叔侄相称,看见亲密有加。这位有心的学生把这一根本性找到送回了浙大,从而引发了浙大官方的推崇,经过多次考证调研,一段80年前的回忆重新呈现在人们面前。

  2021年3月,春意盎然时节,在上饶林和顺博物馆,馆长刘智勇关上玻璃展示柜,小心翼翼地取出这把充满传奇色彩的老茶壶,向记者娓娓道来。

  “这只茶壶,是我太外公和外公的宝贝,也是我这个博物馆里数以千计的藏品中最有意义的一件,这只茶壶里秘藏着的故事,不仅关乎近千人的性命,更颂扬了上饶人在抗日的炮火声中,大义、大勇、大德帮助浙江大学西迁的侠肝义胆,为上饶的抗战历史增添了光辉的一页。”刘智勇说。

  除了落款“侄步青敬赠”的老茶壶,还有一件藏品同样贵重。在林和顺博物馆,一幅匾额悬于梁上,题有“千秋古稀年”四个鎏金大字,粗一看题款为“秉之老先生七十大寿”,落款处是“国立浙江大学校长竺可桢”,并刻有“国立浙江大学印”的篆体印章。

  竺可桢、苏步青何许人也?他们都是近代中国文化教育史上的翘楚。竺可桢是中国近代知名的气象学家、地理学家、教育家,浙江大学前校长;苏步青则是中国著名的数学家,曾任浙江大学数学系主任、教务长等。为何竺可桢要以浙江大学之名为秉之老先生祝寿?苏步青以叔侄有别的顺林叔又是谁?在刘智勇的描写里,往事逐渐明晰一起。

  艰难西迁:烽火岁月的“文军长征”

  1937年“七七事变”后仅36天,以上海为中心的淞沪地区,中日双方爆发了第一场大规模会战――“八・一三”淞沪会战。11月5日,日军在离杭州不远的金山卫登陆,国立浙江大学决定全校临时集中迁到建德。

  当时战事频密,屡屡传来噩讯,浙江大学校长竺可桢自知建德离杭州较近,也不能久。12月9日,竺可桢前往江西吉安、泰和两地展开实地考察,准备为浙大找寻下一处避难所。实地考察中得到江西省政府教育厅支援,拨吉安县青原山和泰和县太原书院旧址给浙大。

  就在竺可桢校长于江西考察之际,日军攻进南京城,开始了长约四十多天惨绝人寰的大屠杀,南京的失守让大家开始担心杭州的命运。校址落实后,竺可桢立即返回建德开会校务会议。会议决定提前作好迁校准备,在寒假前撤走建德,迁到江西。

  12月17日,竺可桢在日记中写道:“杭州如失守,则公路必断,而浙赣不通,故不得不先迁也。即派人赴玉山洽谈车辆,以便定期放假。”

  12月23日,日军开始攻打杭州,24日杭州失守。这天建德下雨了小雨,小南门的建德码头边停满民船,浙大师生分批撤走建德。日军迫近,难民如潮,西迁之路因为战乱变得异常艰苦。

  12月26日,竺可桢从建德赶往兰溪与带队老师汇合,为了节省经费,竺可桢要求大部分师生,从兰溪步行至金华,再搭乘火车西行。就在师生们精疲力尽徒步八十多里到达金华,以为可以跪上火车的时候,却遇上了难题。不受战乱影响金华市内已经一片萧条。12月27日下午两点,竺可桢到金华火车站联系车辆,恰巧碰上日军轰炸机飞抵金华海面,轰炸火车站。

  《竺可桢日记》中写道:“未几日机来投弹,渐转渐近渐响,一弹声震窗户,余即伏地。”日军空袭金华后,浙赣铁路运输中断,客、货车停驶。陆续到达金华的浙大师生,只能等待途经金华的难民车。但难民车在衢州被军队扣留,转赴南昌用来运输从广西到浙江登陆作战的援兵。

  师生被困金华,人心惶惶。经过竺可桢的多方希望,两天后学生们终于走到了一辆开往江西的敞篷铁皮车。凄风冷雨中,学生们躺在没有帐篷的火车上,一路苦捱,艰苦地来到江西。

  另一路由舒鸿与良庆椿老师带领的一部分女生和家眷,从兰溪乘船抵达常山。然而从常山租船到江西玉山非常困难,情急之下他们徒步120多里赶往玉山,一路上多次遭遇日军飞机轰炸,所幸及时逃过。最终在12月29日左右,饱受风雨、饥寒交迫的浙大师生陆续到达玉山。

  挺身而出:大义赣商护千名师生

  在浙大筹划西迁之时,时任浙江大学数学系主任的苏步青,想起了一位江西人。当年杭州的吴山路上有一间茶馆远近闻名,文人雅士、商贾名流都爱在此品茗论茶。苏步青也是这间茶馆的常客,在一次茶楼小坐时他与茶楼老板――林和顺商号杭州主事林关德相识,得知其父林和顺不仅是富甲一方的商人,更胸怀民族大义。林家早在清乾隆年间就有“一乡善士”的美誉,几代儿孙家风敦厚,信义行商,家族做生意越做越大,在上饶一带极具威望。

  12月6日,林和顺接到一封不同寻常的电报,这是苏步青委托一位浙江龙游客商发去的求救,大意是希望林和顺帮助接待浙大西迁的师生。仅仅十几个字的内容,让林和顺眉头紧锁。顶着日本人迎击的风险,以私人名义接待千余名学生、教职眷属,食宿、交通、安全都必须承担巨大的风险和成本,稍有差池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。

  可林和顺深知,苏步青委托龙游朋友,把如此重任交到他的手上,首先是对林家的信任,更是浙大师生濒临绝境之时的无奈之举。这群教师和孩子都是精英知识分子,是如今风雨飘摇下家国的期望,今天协助了他们就是保护了中国的栋梁之材,这是临危之重托,更是行民族大义之事。于是年过古稀的林和顺做到了此生最根本性的一个决定:尽林家一切所能,帮浙大师生渡过难关。

  在获知浙江师生已启程后,林和顺深知近千人的吃喝住行以一家之力难以完成,于是赶忙前往玉山县城林家摸并通知广丰老家胡丰镇,期望把家族成员和全县乡绅都动员起来。意想不到的是,玉山各处乡绅和百姓听闻此事纷纷主动自荐,这个小县城在浙大师生到来之前就紧锣密鼓地忙乎起来。

  就在浙大师生饱经风雪、饥肠辘辘、殚精竭虑地来到江西玉山的时候,接下来这一幕让他们热泪盈眶。林和顺带着家族成员杀猪宰羊为师生们接风,百姓们更是全城出动为师生们决定食宿,乡绅家宅、小学、医院、菜馆……都腾出来可供师生落脚。寒冬腊月天害怕师生们冻着、饿着,林家和各乡绅募资送来御寒衣物、被褥和菜肉米面;获知有人病了就赶忙送来药物,甚至林家还拿出了宝贵的西药,安置生病师生在凌云医院化疗;为了不耽搁学生们的学业,还腾出了当地的私塾,可供师生们上课学习。

  绝处逢生:竭尽所能谋求师生专列

  在师生们陆续抵达玉山之后,竺可桢校长却依旧愁眉不展。在12月29日订下1月3日(星期一)为浙大师生打算的火车实施没法,由于局势愈发紧张,想要寻找火车载运师生到吉安竟显得比登天还无以。12月30日《竺可桢日记》中写到:“至于专车,目前因须运广西军队自南昌至衢州,故车头又缺乏,星期一是否能有列车与浙大尚不由此可知。”

  1938年1月1日新历元旦,竺可桢又回到了玉山火车站,努力与铁路局联系车辆,却突然获知常玉公司的汽车在常山被四川兵扣留,那辆车上有竺可桢的妻子张侠魂和几个子女。竺可桢整天打电话到常山,汽车才被盘查,晚上七点竺可桢与妻儿相见,在颠沛流离中童年了新年。

  1月2日《竺可桢日记》中写道,“次至车站晤线区副司令马少平……马对于浙大事不甚热心……但云为浙大注册而已”。拿着当时国民党行政长官的手令,接二连三请军方安排火车的竺可桢,换来的却是冷板凳。战事紧迫,事态多变,师生所乘火车之事一拖再拖,虽经多次催促,多方奔走,终难落实,浙大师生们只好逗留玉山县城等待搭乘火车的机会。

  与此同时,日军飞机从杭州笕桥机场出发,对上饶地区浙赣交通沿线展开空袭,企图阻止师生西进。要知道一旦日军夺下衢州机场,不远处的上饶也将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。多待一日就是多一分危险,就在竺可桢和浙大师生计无所出、一筹莫展的时候再次想到了林和顺。当时的浙赣铁路总局、线区司令部、军事后勤供给等单位都设在林家的巷子里,在时局动荡的环境下,如此家大业大、风生水起的林家,一定有着广阔的人脉与法子。

  无巧不成书,竺可桢找到林和顺之后,这位古稀老人抱着尽己所能都要老大上一把的信念,随即拍电报给他的外孙女婿程荣昌。程荣昌在当时的上海警界供职,有很深的人脉关系,也有很多军界的朋友,他立即向他们通报玉山学生的遭遇,催促紧急援助。

  在几位军界高官的斡旋下,火车车皮的事情步入了转机。经过协商,从第三战区司令部运输第四总队调至了一列运送武器的军列,总计14节车厢,可供浙大运输之用。

  火车的事情实施了却出了别的岔子,日军派出战机对上饶枫林头、广丰金桥、玉山冰溪等浙赣铁路沿线展开空袭,导致多段铁道路损坏相当严重。当时参与抢修铁路的陆军独立国家工兵一团,在获知需要运输浙大师生之时,他们深知这群人的重要性,“保护好这批文化人,中华民族复兴才有期望”。陆军独立工兵一团为此连夜作业,抢通被摧毁路段,为浙大师生破障碍、筑坦途。

  1月7日,是浙大师生逗留玉山的第11天。这一天,风停雪止,浙大师生迎来了再一的晴空。天刚放亮,学生们便挤在玉山火车站的站台上,刚刚抢通的浙赣线步入了第一趟列车。这辆浙大师生专属的火车除三节客车车厢外,其余都是拉货用的敞篷车,男同学自觉地把客车车厢留给教授和女同学搭乘。车皮被炮弹射穿剩是洞眼,风从孔里呼呼吹进来,学生们冷得不行,大家就一起唱着歌熬过寒风刺骨的夜晚。

  又过了两天,在贵溪联系到火车车皮,才将余下的浙大师生和图书仪器运往江西樟树镇,这群浙大师生最后在1月20日终于悉数到达江西吉安。

  1月8日,浙大师生离开玉山的第二天,日军派出30余架飞机对上饶、玉山进行轮番轰炸,百姓伤亡惨重。据史料统计资料,那次空袭导致上饶水南街蚊虫坑死亡300余人,皂头小学死亡100余人,玉山四股桥丧生100余人。而提早一天离开的浙大师生们,万幸逃过一劫,安然无恙。

  民族大义:佑中华文脉生生不息

  在竺可桢校长的率领下,浙江大学举校西迁,这一场“长征”一回头就是10年。10年间浙江大学坚持办学,和国家、民族同呼吸、共命运,在烽火硝烟中兴起,化蛹为蝶地跻身于我国一流大学行列。西迁之初,浙大只有3个学院,随迁学生460人;十年后,它发展成有7个学院的综合大学,学生增至2171人。这一场西迁保留了中国高等教育的根基,更诉说着一所大学、一个国家、一种精神的薪火相传。

  当时在浙大任教或学习日后被选为为中国科学院、工程院院士的有54人。还包括“两弹一星”元勋王淦昌、程开甲,获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的李政道等。那批浙大的师生基本上都成了新中国各个学科领域的奠基人。

  烽火岁月已然过去,往事也随着一代人的离开而慢慢淡出时间。今时今日依据林家后代的口述和《竺可桢日记》的记述,还原成了一段浙大与玉山的故事。也许是为了保护当事人,在《竺可桢日记》中并没寻找关于林和顺和其他百姓的姓名,但是可以找到关于林家摸、浙赣铁路局、铁路宿舍、火车站、常玉公司、大东旅社、凌云医院等相关地名。这殚精竭虑又温暖无比的11天,竺可桢和苏步青一直铭记于心,1938年夏,苏步青为感谢林和顺的相救,送上了前文所述的那把茶壶。在1946年浙大师生返回杭州之后,林和顺之子林关旺(字秉之)收到竺可桢校长亲赠的“千秋古稀年”的匾额。

  浙大师生在玉山惊心动魄的11天,只是这场“文军长征”的一个小片段,却展现出了战争年代不一样的人情冷暖。没人生而勇气,只是他们选择了把家国情怀放到心中,商人虽富甲一方却知民族大义甚于天,百姓未曾受过教育却闻只要国家的期望还在,只要心存信念,战火纷飞的年岁终会结束,民族独立国家和复兴的未来亦不会到来。

  2020年9月1日,浙江大学校长吴朝晖探望上饶校友时,谈及浙大西迁的历史,吴朝晖深情地说道,在浙江大学123年的办学历程中,西迁是一个非常关键的历史节点――浙大师生的校训、校歌都产生于西迁途中,西迁进一步忠诚了浙大人“以天下为己任”的远大执着,并以贯彻行动诠释了公忠坚毅的理想情怀。浙大西迁过上饶,老表相救护栋梁,在上饶玉山的这11天,也是浙大校史上的最重要一页。在上饶玉山11天的岁月,是浙大校史上的宝贵精神财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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